2019年的第一个差评,观众给了毕赣

百家 作者:新周刊 2019-01-03 14:54:56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AI财经社(ID:aicjnews) ,原标题 | 2019,小镇青年差评运动


跨年之夜,青年导演毕赣和他的新片《地球最后的夜晚》,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以一种并不圆满,甚至可以说是糟糕的方式。原本对文艺片容忍度最高的豆瓣,获赞最高的短评中是这么写的,“如果镜头长短可以成为衡量一个导演能否载入史册的标准,我们家门口的监控录像可以拿奥斯卡了”,言语尽显苛刻。

 

“长镜头”是毕赣的拿手项目,也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拍摄过程中最为棘手的一次创新尝试,实际上,在大众视野里,毕赣的文艺片导演身份,可以说是边缘且不起眼的,大部分去看《地球最后的夜晚》的观众,甚至不知道毕赣是谁。就连上《吐槽大会》,毕赣唯一的槽点,居然是赣字到底怎么读。

 

看完电影后,许多人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就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决定跟他告别——相比1.19亿元的预售成绩,影片第二日的票房仅有1000万元,是首日票房的二十三分之一,跌幅达到了95.7%,创下历史。上映到第三天时,《地球最后的夜晚》收获了2.77亿元的票房,但猫眼评分一路跌到了2.7分,淘票票评分跌到了3.5分,豆瓣电影则维持在了6.8分。

 

比起毕赣投入仅有几十万人民币的长片处女作《路边野餐》,《地球最后的夜晚》组成了一支豪华的创作团队,总投入成本也达到了5000万元,从票房成绩上看,《地球最后的夜晚》并没有亏本。但碍于口碑的悬崖式下跌,影片最初的投资方,也是主要投资方华策影视,在2019开年第一个工作日开盘即跌停。


《地球最后的夜晚》到底做错了什么?



(《地球最后的夜晚》剧照)




01

更复杂的《路边野餐》


1989年出生的毕赣,26岁就凭借第一部长片《路边野餐》盖上了天才导演的帽子,收获第52届金马最佳新导演奖、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当代电影人单元最佳新导演银豹奖,他联合创办的荡麦影业 ,还获得了华策影业的千万元级投资,对于一个艺术片导演而言,这是一个漂亮的开局。

 

第二部长片的出生看上去也顺理成章,和《路边野餐》一样,毕赣把《地球最后的夜晚》取景地定在了自己的老家贵州凯里,作为一个西南亚热带小山城,凯里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可以很好的衬托毕赣所追求的电影质感。2017年6月,毕赣带着上百号工作人员进驻了凯里。

 

但很快,事情就出现了偏差。每天清晨,毕赣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到达片场,那是一个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矿区,老旧昏暗,是一片真正的废墟,也是这片废墟让影片最初的美术设计水土不服,延误了开机时间。


每一个人都清楚,延误时间意味着成本增加。而且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出状况的不仅仅是团队,拍第一场戏的时候,毕赣自己懵了,演员黄觉发现了他的无措,问他怎么了,毕赣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在监视器前坐着,还是应该去现场站着,那是毕赣第一次正经坐在监视器前,调度起一个完整的剧组。

 

实际上,《地球最后的夜晚》组建的团队不仅比《路边野餐》完整,甚至堪称一流,有王家卫的御用灯光师黄志明,法国文艺片《野马》的摄影师大卫·查泽雷,那段几经曲折的60分钟3D长镜头就由他完成,摄影中还有《刺客聂隐娘》的副导演姚弘毅,而演员则选用了汤唯、黄觉、李鸿其,毕赣的叔父陈永忠再一次担纲了重要的角色。

 

最初毕赣以为,《地球最后的夜晚》会是一部非常好完成的作品,因为它拥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典型商业类型片的剧本。

 

故事是简单的,场景是清晰的,但最终的拍摄过程却很艰难,毕赣有很多要求,他会在现场临时改剧本,为此美术、灯光等一切设施都要随之改变。《地球最后的夜晚》用一个俗套的故事开头,但是在拍摄过程中,毕赣却用独特的视听语言和结构,一点点去瓦解了最初的俗套。

 

尽管过程艰难,剧组的拍摄工作几度延期,但是毕赣得到了很多支持。这些都意味着预算的失控,但投资方对这位新晋导演十分大方。影片的制片人,也是毕赣的老合作伙伴单佐龙,曾在影片遇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把状况反馈给了当时的主要资方华策影视,而华策允许了超支,随后太合娱乐、亭东影业、华文超也追加了投资额度。

 

可是这些追加的投资还不够,全剧组从演员到监制,纷纷拉动自己的个人关系,引入了新的资方,一直到影片的拍摄完成。

 

就这样,《地球最后的夜晚》预算从最初的600万元,追加到最终的5000万元。毕赣说,如果《地球最后的夜晚》不成功,或者说商业层面上不成功,他会惭愧,因为他花了别人的钱。


或者,不仅仅是钱,因为超期,女主角汤唯不得不在已经进入新戏剧组的时候,请假回来补拍《地球最后的夜晚》。


比起拍摄《路边野餐》时的自由,现如今的毕赣所要面临的情况要复杂的多。



(《地球最后的夜晚》女主角汤唯)




02

梦碎2018最后的夜晚


 对于投资者来说,花出去的钱总要想办法赚回来。


尽管创作过程很曲折,但《地球最后的夜晚》上映前的开局很美好,作为一部文艺片,它收获了1.19亿人民币的预售成绩。而在这之前,今年度的好莱坞电影大片,制作成本高达2.5亿美金的《复仇者联盟3》也仅收获了1.82亿元的预售成绩。

 

相似的场景在今年5月也曾经有过,那就是深陷退票罗生门的电影《后来的我们》,为了防止《地球最后的夜晚》出现类似的退票情形,购票平台罕见的为这部影片关闭了退票功能。

 

尽管没有遭到退票,但观众还是用一种可行的方式表达了他们的不满,那就是给这部影片打出一个低分,在六十余万的评分人群中,有近70%的人为这部影片打出了1-2分,猫眼评分一路跌到了2.7分,淘票票跌到了3.5分,这在大众评分体系里,鲜少出现,而豆瓣电影尚可,维持在了6.8分。

 

还有不少观众反馈,在首映场中,出现了观众离场、不少人在影片开始半小时后就选择低头玩手机,或者是在电影院里昏睡的情形。

 

口碑在网络上迅速蔓延,致使影片第二日的票房仅有1000万元,是首日票房的二十三分之一,跌幅达到了95.7%。上映到第三天时,《地球最后的夜晚》排片从最初的34.1%,压缩到了7.6%。票务平台预估,《地球最后的夜晚》最终票房可能在2.84亿元左右。而主要投资方华策影视,在2019开年第一个工作日即迎来了跌停的局面。

 

有从事宣发工作的人士告诉AI财经社,高预售数据以及口碑的崩盘主要来源于前期营销工作的错位。据灯塔数据平台分析,《地球最后的夜晚》三四线城市的购片占比达到了5成,数据下沉的程度已经远超过一部文艺片的范畴。

 

这么下沉的数据是如何获得的?套路早就已经总结出来了。2017年的跨年夜,电影《前任3:再见前任》也曾在抖音上依靠短视频病毒式营销,打败冯小刚、陈凯歌等一众大牌导演,拿下小镇青年的口碑,成功逆袭贺岁档,最终收获19.41亿元的票房成绩,其中下沉市场也成为这部电影的重要票仓。

 

2018年的跨年夜,抖音也是如此帮助《地球最后的夜晚》脱颖而出的。在抖音平台上,#地球最后的夜晚#话题播放量达到了2338万。让人意外的是,在《地球最后的夜晚》这部影片上,抖音超越了微博、微信,成为仅次于电影购票类APP的主要购票渠道,尤其是三四线城市的年轻女性,抖音渠道的转化率高达七成。

 

同时,据灯塔平台调查发现,大部分人想要看这部电影的主要原因很简单,“想和朋友、家人一起观影跨年”,其中,不乏一些情侣,为此,影片的营销方也打出了跨年夜“一吻跨年”的营销主题。毕赣自己还为《地球最后的夜晚》写了一首小诗:“用刀尖入水/用显微镜看雪/就算反复如此/还是忍不住问/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它们像小鸟一样/总在我胸口跳伞”,这些诗句也被拿来作为影片的宣传语,试图打动更多年轻人。

 

对毕赣而言,这是这部电影最坏的结果吗?

 

2018年5月,《地球最后的夜晚》入选了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毕赣以及影片整个剧组前往戛纳,媒体首映后的口碑不错,但可惜的是,影片最终没能获奖。毕赣觉得,获奖是一种交代。但如果没有获奖,他希望电影最终的票房成绩可以让大家少亏一点。


(导演毕赣现身第71届戛纳电影节)


毕竟经过先后三次注资,《地球最后的夜晚》背后站着的投资方多达十余家,除了钱,这里面还掺杂着不少主创团队的人情。所以,面对投资方铺天盖地式的营销时,毕赣并没有表达不满,他说,“我的宣发同事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知识做一件事,我没觉得他们有任何过错”。

 

从目前的票房成绩看,《地球最后的夜晚》没亏,亏的可能是毕赣自己。

 

在大众眼中太不主流的《地球最后的夜晚》,对于毕赣来说已经“拍的挺商业的了”,为了达到这个程度,毕赣略感疲惫,他得了毛囊炎,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他每天都要吃抗生素,但并不见好转,在和叔父陈永忠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偶尔会回想起拍摄《路边野餐》的日子,回想起那些纯粹,和那些意向不到的收获。


《路边野餐》无论是拍摄的过程,还是最终收获的口碑,以及在文艺片市场的影响力,资本的追捧,都比毕赣预想的好太多。


但到了《地球最后的夜晚》,这一切收获都变成巨大的压力,让毕赣措手不及。




03

毕赣们的尴尬


审美向来是私人的。小众与大众之间,本质上存在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超出预期的营销效果,击穿了这两者间的鸿沟,在跨年之夜来了一次意外碰撞。

 

在《地球最后的夜晚》事件上,普通观众的愤怒在短时间内就发生了叠加效应。称不上专业人士的群体,选择观看首映的理由一般仅限于宣发或者是大V推荐,当这些普通观众用评分表达自己对一部“烂片”的不满时,却又收获了更多鄙视,那些小众电影的爱好者告诉他们,水平低不要看文艺片。


从事影视营销业务的麦特文化CEO陈励志也在自己的公众号里表示,单纯从艺术片的角度看,《地球最后的夜晚》可以达到70分,而单纯从营销工作上看,甚至可以达到100分,但是70分的内容+100分的营销工作,却最终出现了远低于常规水准的2.8分或者是3.5分,本质问题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不该用卖保健品的方式去卖艺术品”。


大众观众并没有错,他们为了收获一个良好的跨年氛围才选择这样一部影片,但最终得到的体验却与预期严重不符的时候,不满的情绪嘭的一声被点燃了。

 

壁垒不是第一次被打破,也并非总是悲剧收场。实际上,近年来,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成熟,改变了货架陈设的方式。让传统的有限货架,变成了现如今的无限货架,也由此打破了小众文化和大众文化的壁垒,但并非所有小众文化都能打破自身的边界,进入主流世界,像《地球最后的夜晚》一般被大众误解作品还有很多。

 

不久前上线的《即刻电音》,作为一档原创电音竞技节目,试图用网络综艺和大牌明星的组合,让电子音乐这一在中国并不主流的音乐类型走入大众视野。但电音和主流文化之间天然存在审美间隔,注定让这类作品在长期被流行音乐垄断的中国市场水土不服。同样出现此类问题的,还有湖南卫视出品的《声入人心》,想要用综艺的方式改变大多数人对于音乐剧艺术的刻板印象,但显然买单的人不多。

 

回看《地球最后的夜晚》出圈的市场营销行为,从某种层面上看,让更多大众看到一部优秀的文艺片,不管口碑好坏与否,本身是一种尝试,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意。无论是营销手法还是流量明星,影视产业链上任何一个环节跑到制作能力的前面去,都可能带来灾难效果。


而《地球最后的夜晚》遭遇的困境,也着实提醒了文艺片创作者,文艺片和普通观众之间依旧存在差距。这种由是否追求票房、有没有服务观众情绪意识带来的矛盾,很难在市场上自然解决。

 

此前,贾樟柯导演的新片《江湖儿女》收获了6967万元的票房,已经是贾樟柯导演作品在国内上映的最佳成绩。同样在今年上映的,由岩井俊二导演、陈可辛监制的文艺片《你好,之华》收获了8018万元票房,尽管有国际名导演加持,这些文艺片在中国市场依旧很难有完全匹配的艺术院线为之进行发行工作。

 

因此,文艺片导演,在中国电影市场普遍处境艰难。一个更长远的问题是,文艺片在中国市场究竟该如何求生?



(《地球最后的夜晚》剧组参加第55届金马影展)


贾樟柯曾经在此前的采访中告诉AI财经社,文艺片在国外有着更成熟的市场体系,无论多么冷门的艺术片,都能够通过市场化的手段,得到广泛的传播。过去,作为著名的文艺片导演,贾樟柯凭借成熟的文艺片运作体系,从未让投资人们亏过钱,在贾樟柯的合作伙伴中,日本的北野武工作室,以及欧洲著名的独立电影公司MK2一直致力于将优秀的独立电影发往全球市场,并建立了艺术电影院线,让艺术电影能够精准的触达其受众人群。

 

实际上,在过往的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大部分文艺片投资方在决定投资一部文艺片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最终的结果,而他们所看重的,也并非影片本身能不能赚钱。因此,《地球最后的夜晚》收获的成绩,无论是对资方、宣传方还是毕赣自己,都算不上是一个圆满的结果。


希望《地球最后的夜晚》还是会载入国产电影史册,不是因为2D+3D的创新形式,也不是因为那个特别的长镜头,而是作为一次错误的教训。


作者 | 董雨晴

编辑 | 王晓玲

本文经授权转自AI财经社,中国更有腔调的新商业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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