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首席探索官网大为：我跟你谈地球级挑战，你却跟我谈钱？｜36氪专访

根据联合国一项数据显示，世界上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严重缺水地区。

文 | 宋长乐

44岁的David Wallerstein是腾讯首席探索官（CXO），作为一个美国加州土生土长的人，却有着一个腾讯人耳熟能详的中文名叫网大为，甚至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今年4月初，网大为去了一趟美国纽约，但这次他并不是为腾讯谈一笔赚钱的生意，而是与联合国联合组织一场短期内看不到“钱景”的研讨会：如何通过技术手段去解决地球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网大为把这项挑战称之为“FEW”（Food、Energy、Water），也就是食物、能源和水资源。

除了网大为之外，研讨会现场人员还包括联合国人居署，以及多位国家大使、新兴科技企业代表。

理想主义者的碰壁与破壁

网大为自诩是一个探险家和理想主义者，业余时间对摇滚乐充满狂热，现在在QQ音乐上，你仍旧可以搜寻到他发行的一张专辑。

在2001年南非媒体集团Naspers对腾讯的投资中，网大为因为扮演了重要角色而为业内熟知。当时Naspers以3400万美元收购腾讯46.5%股份，解了腾讯的燃眉之急，多年来伴随着腾讯业务不断扩张和股价上涨，Naspers的这笔投资一度价值超过千亿美元。

这一投资事件也促使他一年后从Naspers加入腾讯，并成为腾讯最高管理团队成员之一，当时腾讯只有45名员工，QQ还叫作OICQ。之后他领导腾讯海外投资团队，在西方为中国这家互联网巨头寻求新兴公司和创新技术，建立了硅谷和中国公司文化语言差异之间的一个纽带。

“18年前进入腾讯时，我就梦想去做一些改善人类生活、健康，对地球有意义的事情”，网大为对36氪表示。

2014年前后，网大为开始思考诸如癌症、气候等人类生存相关的问题，阅读大量的专业书籍，找领域内的专家交流。但他也意识到，很多人并不了解“FEW”（食物、能源和水资源）的重要性，这其中不仅包括普通老百姓，还有身边的朋友、合作伙伴。

“他们认为现在有吃的、有水喝就足够了，一些发达地区的人更不会考虑缺水缺资源问题，因为日常中并不缺乏这些东西”，网大为说道。据他回忆，无论哪个国家和地区，只要不是参与到“FEW”领域的人，都普遍会不认可和不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

根据联合国一项数据显示，世界上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严重缺水地区。

也正是从这时起，网大为意识到自己肩负着一个任务：让全球各界人士认识到FEW的迫切性，这样才有人去重视，才有公司愿意寻找解决方案。

或许是为了达到这个普及和教育全民的目的，网大为多次以演讲嘉宾的身份，登上腾讯WE大会的舞台，这是自2013年起，腾讯每年都会举办的与商业无关的科学大会，吸引上千万人关注。网大为在WE大会上多次呼吁人们关注食物、水、环境污染之类与地球生存密切相关的问题，并在2018年大会上明确提出了“AI For FEW”。

2017年，网大为跟联合国建立联系，频繁沟通地球面临的挑战。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联合国虽然清晰了解地球的生存现状，但并不熟悉投资环境和创业生态，以及如何鼓励新的技术解决方案。

“腾讯投资了几百家公司，技术和创业生态是腾讯的优势”，在网大为眼中，之前的梦想，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实现和落地了，用技术改善整个人类的生活状态，成为他接下来的使命。

以腾讯领投的以色列科技公司Phytech为例，这家公司开发出一种针对农作物的物联网技术，通过在农作物周边安装传感器，记录农作物生长数据和气候、土壤等环境数据，并在云端进行汇总分析，从而为种植户提供可操作建议。数据显示，该系统平均节约20%的水资源，提高20%的生产率。

目前，以色列已有约60%的番茄种植户和40%的玉米种植户开始使用这一系统。

“我们的目标是利用技术达到产出和效率最大化，实现资源投入最小化”，网大为对36氪表示。

“为什么你们总想跟我谈钱？”

“你真的要做这个吗？这个赚钱吗？”

网大为犹记得最初他向身边的人介绍FEW项目时，对方通常是一脸疑惑。这也是他做FEW最苦恼的地方：慷慨激昂的跟身边的人谈如何拯救人类资源，对方却只想跟你谈钱。

尤其是广大创业者群体，对FEW的探索颇为谨慎，他们很难进入收益回报不是很明显的领域，因为创业之初不仅寻求低风险，又希望快速赚钱，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这导致部分创业公司容易产生一种心态：不如去做当下流行的商业模式吧，很快上线一款产品就可以赚钱，立刻就能看到回报。

“腾讯要去推动创业公司去探索新的技术解决方案，让国家之间的沟通更有效率，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网大为表示，腾讯支持新技术的方式之一就是投资，即便是癌症、水、空气、农业、环境等冷门产业。

据网大为透露，腾讯在海外已经投资了3-4家癌症领域的初创公司，这些公司每天在研究的话题就是对癌症追根溯源：癌症为什么产生？空气环境不好吗？如何减少复发的概率？

2013年，腾讯就参与投资了全球首个专门致力于医疗救治的众筹平台Watsi，一年之后Watsi借助腾讯公益平台进入中国。

显然，帮助人类应对现有挑战，腾讯会是一个重要参与者。但作为一家企业，它也很难绕开商业，网大为并不排斥谈投资收益。

事实上，多年前腾讯总裁办也有成员曾对个别FEW项目有过犹豫，因为通常情况下这类项目周期长，并不清楚什么时候可以贡献实际收益。网大为通常会选择用腾讯早期发展中的案例来说服他们。“例如2003年腾讯开始进入互动娱乐行业的时候，也并非快速就能看到效果，而是学习和摸索了几年之后，才给公司和投资人带来稳定的营收”。

“FEW领域，说不定就能诞生出腾讯的下一个「爆发性业务」”，他笑着说。总办们意识到这么做是在让公司的业务多元化，在主业的生态投资做得足够好之后，接下来是该回归最初的梦想：利用技术去拯救地球。

事实上，就在网大为月初去纽约联合国总部发表观点之后，马化腾在朋友圈称：AI应用于医疗+“FEW”不是一个业务，而是人类共同面对的地球级挑战，意义非凡。几天后，马化腾再度在朋友圈转发一篇关于“通过人工智能推动可持续发展” 的文章，提及他对FEW的看法：“FEW这个缩略词的字面含义其实也很有深意，表达了资源的稀缺和缺少关注。我们都相信IT和AI将在数字化智能化时代对FEW领域有着重要意义。”

（马化腾在朋友圈称FEW不是一个业务，而是人类共同面对的地球级挑战）

网大为认为，在解决人类挑战项目面前，不能用金钱衡量它的价值，这代表着腾讯对某个前沿领域的决心，鼓励的是下一代技术。他把钱比喻为一种类型的猫，是帮你抓到老鼠的手段，现在人类要抓到的“老鼠”就是水、食物、能源。

在抓“老鼠”方面，腾讯自身也参与其中。2017年腾讯推出首款AI医学影像产品“腾讯觅影”，打造“会救命的AI”，已构筑AI医学影像分析和AI辅诊引擎两项核心能力，服务超百万患者。腾讯公司总裁刘炽平曾在腾讯员工大会上面对数万员工，称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就应该做这样（会救命）的AI。

在农业、能源等领域，也有AI的深入探索。2018年腾讯AI Lab参加了一场由荷兰瓦赫宁根大学（WUR）主办的国际人工智能温室种植大赛，腾讯AI专家建立了一套模拟气候环境和作物生长的仿真器，并开创性地搭建出农业AI系统，将农业专家的知识和经验自然地嵌入仿真器中，获得“AI策略”单项第一名、总分第二名的成绩，已经展现出“AI+农业”的应用潜力。

“食物方面，分析与环境温度、降雨量、土壤盐分、营养、病虫害、商品价格等相关数据，提升农作物产量，并帮助农业从业者合理规划生产种植；能源方面，预测能源需求、帮助调度能源供应、协调清洁能源生产等；水资源方面，优化生产和家庭用水、预测水资源供应以及监控水质等。”腾讯AI Lab负责人姚星说，这些都是腾讯AI Lab在与FEW有关的方向思考。

网大为和总办们的那些事

一个外国人，在一家中国公司工作18年，这是行业极为罕见的现象，但网大为做到了。他称自己的工作是推动腾讯的边界，腾讯未来10年将用技术改善人类生活。

多年来，网大为一直不断的把国外的思想和技术输送到中国，带给腾讯。他所领导的投资团队，专注于通过改善人类日常生活或减少对地球伤害，对人类未来产生重大影响的投资。

这也迫使他要与马化腾、刘炽平为代表的腾讯总办成员保持着密切的互动关系，中国和美国思维方式的碰撞也在所难免。

网大为表示，所有的海外投资，都是代表总裁办来做，不是腾讯给了一笔钱，让他在地球上乱跑。“投资项目都会跟Pony（马化腾）和Martin（刘炽平）沟通，得到他们的反馈和意见”。他透露，总办成员对每个FEW项目都很重视，也想着腾讯如何能够对地球可持续起到一个积极的作用。

但是与网大为不同，马化腾会对项目的细节很在意。比如一个AI项目，这家公司说已经拿到了订单，那马化腾就会继续追问：订单收款周期如何，是否会影响公司的经营运作？

“知道Pony思考的很细节，之后的项目我也会考虑的很细，但没想到他们想的更细”，网大为笑着说。

网大为还提醒创业者，如果你要跟腾讯总办们谈合作或者沟通，一定要考虑的很周全，因为假如你向他们描述的是一片森林，他们可能会追根溯源到一棵树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