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尤长靖,有长进
澎湃新闻记者 杨茜 程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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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专访尤长靖。澎湃新闻记者 杨茜 程娱 薛松(04:39)
做好妆发,距离接受采访的练习室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尤长靖跟工作人员提出,不坐车了,要自己走过去。他已经太久没在这条路上走了,尤其眼下生活除了练习室,就是在酒店和车上度过。哪怕外面是37℃高温的上海,冒着花妆的风险,他也想走一会儿,感受一下以前当练习生时每天走过的路。
结束北京郊区大厂里笑泪交织的集体生活,已经将近三个月。在《偶像练习生》决赛中,凭借出色唱功出道的尤长靖,慢慢适应自己从南京艺术学院一个普通学生,变成如今国内人气颇高的男团NINE PERCENT成员之一的生活,不断地随团队巡演、跑通告、拍广告、上综艺。
尤长靖个人照。澎湃新闻记者 程娱 图
尤长靖在出道的9人男团里,是不太一样的存在。
2016年10月底,香蕉娱乐在全国招募TRAINEE18练习生,在南艺上学的尤长靖报名参加。当时尤长靖大概160斤,外形看着完全不偶像。开口唱完歌,跳了一段舞就轻松晋级。台上评委只说,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能瘦一点。
到了总决赛,唱完歌,老板王思聪没说话就直接给了晋级金牌,这时候他减到140斤。评价是“当天唱歌最好的一个选手”,但再瘦一点就好了。
进了公司,尤长靖尝试了所有的减肥方法,到2018年1月参加《偶像练习生》,尤长靖算是达到了体重低峰值,他自己觉得减肥减得不错,脸够小了。但去了节目一看其他人,尤长靖在采访间喊,“怎么脸都小到世界末日”。
第一次在节目中出现,只有主导音乐的李荣浩认为他唱歌特别,最终评级是B。到第二次唱主题曲,小鬼已经在采访时说,尤长靖的表现让他很惊讶。他们平时看到的尤长靖“不太爱说话,默默无闻的”,但是这次,“唱高音的样子,挺帅的”,这次结束后,尤长靖升到了A班。
《我怀念的》舞台照
唱到第二次公演曲目是《我怀念的》,尤长靖被选做C位,他带队友用琴练歌,纠正错误,耐心陪着,公演前给李荣浩唱完一遍,李荣浩不动声色说,你们这组已经90多分了。演出当天,尤长靖凭别人做不到的高音和充沛感情,成为本组最高票选手。后来尤长靖一度把《我怀念的》列为自己最难忘的一次表演。“因为从《我怀念的》,大家似乎才真正认识我。”从这期以后,因为一把好嗓,尤长靖排名一路飙升至第13名,之后稳定在第9名左右,直到最终出道。
大众眼里,普遍认为偶像尽管有唱跳能力,终归“不专业”。但尤长靖的唱歌能力好得的确不太偶像。
出道这一关算过了,但出道后怎么发展是粉丝和业内人更关心的问题。
还是这把好嗓子。5月底,连轴转的日子告一段落,尤长靖回了马来西亚的家里。有天夜里12点多,他突然接到工作人员电话,问他要不要试试唱《扶摇》其中一首人物主题曲。尤长靖读书时候爱看“飞来飞去”的古装剧,《仙剑奇侠传3》里杨幂演的角色,在他年少时印象深刻,之后他看完了杨幂的其他古装剧,也知道《扶摇》今年要播,因此接到邀请还不敢相信,激动地问,“是那个《扶摇》的《扶摇》吗?!”
出道三个月后,9人团体还未推出单曲,尤长靖被董冬冬、陈曦夫妇选中,推出电视剧《扶摇》的人物主题曲《傲红尘》。歌曲时间不长,歌词以古风为主,绵延婉转。尤长靖怕自己唱不好古风,录制前找到陈曦,处女座地对着歌词本问大概是配什么样的剧情,必须要有“画面感”。
董冬冬起初担心尤长靖不理解歌里的爱情,录完后,陈曦觉得歌没问题,她认为尤长靖有超出年纪的,对情感的把控。
《扶摇》人物主题曲《傲红尘》录制照
尤长靖是在南艺学的音乐,但他不是南京人,家在马来西亚。节目里有一段放父母小视频的环节,尤长靖妈妈做了一份当地美食炸豆皮给他,其他人看家人视频多数泪眼婆娑,尤长靖对着镜头兴奋地介绍,这是马来西亚特色美食,自己看饿了。
这种明显是为了煽情的桥段,在他这里就会失效,哪怕是最后决赛时,也没有“出道哭”,没有情感上明显的起伏。
宣布出道前,他和另外三个名次的练习生被放大在屏幕上,制造悬疑紧张感。最后的赢家是他,拿到第9名出道位。老板在台下都有些激动动容,尤长靖站到台上,感谢了家人朋友老板,就结束感言,平静地转身走上去。
“你们可能看我平时觉得特别嗨,可是我是内心比较平静的人。”尤长靖这么认为。当然,追根溯源,也许和年少时经历有关。
尤长靖父亲和他一样喜欢唱歌,到他稍大一些,父亲开始对他唱歌有要求。这个要求不是指技巧,没学过音乐专业的父亲更注重歌曲情感表达,因此不让他唱情歌。“我爸说,你年纪那么轻不能唱情歌。你没有经验,唱不出感觉。”
13岁,尤长靖看到家附近广场有唱歌比赛,想去参加。家人不同意,但显然已经拦不住快进入青春期的他了,放狠话说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尤长靖真就去了。结果走到一半,还是被家人“拖回去了”,遭受一顿教育。“他就怕我受伤,因为他就觉得你没有学过唱歌,站台上的话会替我紧张。”
最终家里人拧不过,还是让他去了,但不允许唱情歌,要唱属于他年纪的《小乌龟》。
从这次以后,尤长靖开始参加各类比赛。但他性格敏感,自尊心强,容易被评价的话伤害,慢慢开始觉得自己不专业,真的不适合唱歌。高中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这个朋友的爸爸,特别支持他唱歌。他还说你那么喜欢,应该尝试,会多一点机会。”
尤长靖尝试跟着这个朋友到处比赛,“从此踏上不归路”。比赛参加多了,开始有了成绩,家里人逐渐明白,尤长靖这个小孩是要自己决定未来的。高中毕业后,尤长靖提出,要离开马来西亚,去南京读书,家里人没阻拦,默认接受了。过程很顺利,并没有苦苦说服的戏码。尤长靖现在明白过来,不是自己说服他们,“是父母说服了他们自己吧,真的很伟大”。
家里人对尤长靖很重要。他觉得自己是“脚踏实地的人”,不喜欢杞人忧天,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到今天,舞台上才能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在节目里也没有焦虑名次,舞台经验丰富稳当。
只是但凡想到家里人,他还是会半夜里睁着眼睛睡不着,焦虑一下。“大学时候,大家平时也就是一直很盲目地练歌,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有时候会想一下,爸爸也老了,做男人呢,就是应该要担起这个家,有时候有这方面压力。家人是我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我最坚强的地方。”
如果没有来香蕉娱乐成为练习生,他原本给自己的规划,是回马来西亚,做一个音乐老师。“唱歌原本就是个特别放松的事,为什么不要大声唱出来,这是很舒缓压力的娱乐。”
香蕉娱乐练习室
偶像团体在国内成功的先例不够多。在香蕉娱乐练习室,有十几个男孩女孩在参加练习,日复一日,两层小楼,两个舞蹈室,三四个声乐室,组成练习生们的日常生活。
大舞蹈室前,是吃饭的小客厅,在玻璃墙上,用马克笔写着练习室的规则。“上课期间上交手机,下课再拿回”、“严禁点外卖,否则罚钱”…………大小规则,写满了一墙。每天一早都有专门的订餐拿过来,用铁盘装着,摞起来,等练习生们中午下课来吃。其中有专门的减肥餐,大多是清淡做法的红薯、虾、鱼、蔬菜、水果等,是一顿看着不太让人有食欲的午饭。
练习生的行为准则
成为众多粉丝眼里的偶像之前,练习生们在这个两层小楼里度过每一天,守着坚持下去就能成功的希望。和普通的工作,又或者是慢慢去走演戏、唱歌的道路不同,偶像是有时间限制的。每过一天,希望就少了一点。
问尤长靖,没有出道前,焦虑过未来怎么办吗?他无法感同身受其他人的焦虑,但自己没有那么着急,因为自信自己是“唱歌特别有感觉的人”,是“实力主义者”。这些给他安全感。
“从小到大如果有人读书好,或者有一个技能特别强,我就把他当偶像去崇拜,所以我一直以来都说,没关系,我知道我现在把唱歌跳舞练好,无限制练到最强,一定可以。你还是要有信心的,要正面去面对。其实你要的东西一直在那,整个地球是圆的,就只是看你怎么去看它。”
尤长靖。澎湃新闻记者 程娱 图
【对话】
澎湃新闻:怎么接下《傲红尘》这个任务的?
尤长靖:一开始在接到这个通知之前,对这个电视剧就挺了解,有关注,当天我在马来西亚,公司同事打电话来找我,说这个电视剧有人找你唱里面的插曲。我说《扶摇》是这个《扶摇》吗?很不可思议,还没反应过来,当下他们就把demo给我,我就很喜欢,马上就决定要唱。
澎湃新闻:为什么之前就很了解这个剧?
尤长靖: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杨幂老师的戏,她的剧我都看过,最喜欢《仙剑奇侠传3》。
澎湃新闻:怎么理解这个歌里面的感情?
尤长靖:首先这个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挑战,我从来没唱过影视配曲,而且这次是古风,我从来没唱过,就怕感情上面会拿捏不好。所以在录影前找了陈曦老师和董冬冬老师聊,这个感情走向是怎么样,了解这个大体的故事,尽量让自己沉浸在那个感情里面。
澎湃新闻:唱这个歌最难的是什么?
尤长靖:最大的挑战还是情感拿捏。这首歌最主要还是讲述一个男生,男生一般要面子嘛,还是比较逞强,很多时候不太会去表达真的很受伤,会带着那种倔强的心情在里面去唱。我画面感特别强。
澎湃新闻:听说老师有表扬你手抄的歌词,而且你平时也有抄歌词的习惯,这个作用是什么?
尤长靖:我可能是强迫症,我一般学歌的时候,喜欢抄歌词。因为我只要抄了过后,唱歌就不会忘词,可能一个心理安慰,一笔一划记录下来的东西比较不容易忘记。这是重点。
《傲红尘》手抄歌词
澎湃新闻:偶练时期,印象最深刻的表演是什么?
尤长靖:以前(采访)我都会说《我怀念的》。可是我现在想说,印象最深还是主题曲《EIEI》这首歌。主题曲现在已经到了要忘都忘不了它。而且对我们来说很有意义感,大家看到我们第一次亮相的时候是这首歌,现在回想起来,看那个mv的时候,都有一个特别的情怀在,很多画面,不管是我们休息的时候,还是跟别人聊个天,就是所有大家一起的。
澎湃新闻:你比较在乎唱歌时候,大家给你的投票多的成就感,还是自己去享受舞台?
尤长靖:其实从小到大,我就特别喜欢在舞台上唱歌,我在舞台上沉浸的时候,可以表达给大家听,然后大家吸收到我想表达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个双赢吧。沉浸在里面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不会去想票什么的,反而舒缓压力,其实我平时不太表达什么,可是我用这个方式说出来。
澎湃新闻:你是怎么说服爸妈同意让你到南京去读书的?
尤长靖:我觉得还是通过实际行动。我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个朋友,他爸爸特别支持他唱歌。其实我在初中的时候也参加社团了,但那时候年纪都小,我又比较脆弱,很容易被伤害,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并不适合(唱歌)。后来那个朋友就说,你那么喜欢,应该尝试,多一点机会。从此一直去各种比赛。因为一开始没有拿奖,我每次就会录视频,然后自己一直听,不断在进步,很享受自己进步的样子。
后期的时候,慢慢进步,开始有点成绩了,家人会感觉你真的是喜欢。而不是说,噢我不想读书就想唱歌。
澎湃新闻:在巡演过程当中,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尤长靖:其实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粉丝见面,我在台上说话的时候会比较容易词穷,所以我最紧张也是跟他们见面说话的时候,因为太多心里真的很真实的感受,有时候表达不出来。因为我们通过这个节目出来,他们投票给我们,我现在的事业、梦想和他们牵扯到一起,特别分不开,那种感觉是很难说出来的。
澎湃新闻:怎么在舞台上做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Can't Stop》掉过一次麦,却很镇定,(巡演)还帮队友捡耳返吧。
尤长靖:其实我从小在舞台上的时间蛮多的,马来西亚的比赛有在多的,可能一周两三场比赛,已经到了很习惯在舞台的感觉。在台上我一般不会紧张,会比较习惯在舞台上应对这些东西。
澎湃新闻:你自己最处女座的地方是哪里?
尤长靖:我觉得可能是在唱歌上。不管在录音的时候,还是自己练歌的时候,一整天可能就练那一句,然后练到同学们都说够了,不要唱了,再唱这首歌我就听不下去了,可能就是一个呼吸的东西,就会觉得怎么就不对。
《偶像练习生》花絮照
澎湃新闻:你觉得自己最偶像和最不偶像的一点,分别是什么?
尤长靖:我最偶像的一点,可能就是这个角度吧(左脸),看照片的时候会觉得,诶,这个角度还可以。最不偶像的一点,私底下坏习惯可能比较多,很多奇怪的表情被他们截出来。
澎湃新闻:会用自己的表情包吗?
尤长靖:我会用那种好看的。有时候看到会觉得,这个角度也太好看了吧,跟人聊天的时候,就会发一下。
澎湃新闻:做练习生后,有什么很崩溃的时候?
尤长靖:到了后期还好,还比较小的时候,就是受到一些言语上的批评会比较介意。经历这些东西过后,导致现在我的心态没有那么大的一个波澜,把事情做好,然后喜欢我的人很爱我,就够了。
我其实是内心很peace的一个人。我会用正面的那种态度去看事情,活得开心真的很重要。我觉得,这也是大家会喜欢我的一个原因。
澎湃新闻:这种peace是你天生就有的吗?
尤长靖:从小爸妈会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都要对别人好,如果你真的不想对别人好的话,也不要对别人不好。
澎湃新闻:接下来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规划?
尤长靖:一直以来,其实是把别人给我或者我自己布置好的作业做完,如果一定要说,我觉得这辈子应该跟音乐脱离不了关系。其实我最近在学一个乐器,可是因为我有点想给大家惊喜,所以还是想(保密),你们会吓到。
我觉得每个阶段就是要把心态放下来,一直吸收。学东西会丰富我的人生,就像现在回头看,会觉得幸好我学了那个,所以都会有一个结果。
澎湃新闻:你愿意去参加《歌手》这类节目吗?那样你可能就被划为“歌手”,而不是帅气的“偶像”了。
尤长靖:肯定愿意啊。那证明大家对我实力的认可。其实偶像和歌手,在我心里不冲突,如果某个歌手,在某个瞬间,让我能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我认为就是偶像。
澎湃新闻:你会不会去想,粉丝会喜欢你多长时间?大家会不会有一天不再关注我了,不再喜欢我。
尤长靖:我真的很难去判断。其实这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人存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尤长靖,让他们开心,这是一个对我来说,最幸运的事。也不能说(喜欢我)不重要,可是会顺其自然。他们喜欢我有他们的理由,如果他们突然不喜欢我,那肯定是我有做什么比较不好的地方。我一直以来,算是比较脚踏实地的人,不会挖一个问题让自己去担心太多,也不会杞人忧天。
澎湃新闻:你在舞台上如果有唱错,你会很纠结这个事,觉得对不起粉丝吗?
尤长靖:会。这就是我处女座特别特别严重的地方。突然有一句不对,我就会,唉。大家觉得你唱得不错,我却觉得我可以更好。平时工作人员会帮我们关注超话,我觉得他们(粉丝)很乖,太爱我了。除了唱歌以外,有机会的话,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尤长靖。澎湃新闻记者 程娱 图
本期实习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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