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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望｜美国新冠疫苗上市在即：20多万死亡但美国人依旧不愿打

百家作者：腾讯科技 2020-12-08 15:56:38

来源：腾讯新闻《潜望》作者：纪振宇

新冠疫苗研发渐入终局，随着各大药厂陆续公布令人振奋的高达95%以上有效性的三期临床数据，人们终于在被新冠疫情阴霾笼罩了近一年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然而接下来从疫苗正式获批上市，大规模生产、储藏运输、到最终注射到每一个居民的体内，这中间的过程，其难度和面临的挑战，或许一点都不亚于疫苗研发本身。美国的疫苗研发尽管喜讯连连，但对于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挑战，却似乎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首先从联邦政府到各地地方政府，对于疫苗向广大人群的分发顺序还没有完全厘清，尽管第一轮向医务工作者和高危人群分发疫苗几乎无可争议，但再接下来的疫苗分发该如何安排，还存在不小争议。

各大药厂尽管承诺了短时间内天量的疫苗产量，但仍然受制于供应链不确定性的挑战，辉瑞近期就不得不将今年内原计划1亿的疫苗产量削减一半。

此外，在疫苗分发方面，各级政府还存在着资金严重不足的问题，缺乏联邦政府的支持，让连续数月应对汹涌的新冠疫情的地方政府更加捉襟见肘，美国国会目前就新一轮新冠刺激计划的谈判仍在缓慢推进，看不到任何的紧迫性。

再具体到美国民众层面，由于前期政府有效沟通教育机制的缺乏，导致民众对疫苗的认知存在偏差，除了一部分坚定的反疫苗主义人士外，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对疫苗的有效性存在盲目乐观态度。

疫苗研发的成功，仅仅是阻止这一场全球性灾难进一步蔓延迈出的第一步。

疫苗首先给谁？

目前来看，在一线的医护工作者成为首批疫苗接种者几乎是毫无争议的。他们在抗击新冠疫情的第一线冲锋陷阵，冒着最大的风险。根据美国疾控中心（CDC）截至11月30日的数据，在200万医疗工作者中，确诊新冠病例为243826例，比例高达12%，其中858名不幸身亡。

美国联邦政府所组织的疫苗咨询委员会在周二以13比1的投票结果，通过了新冠疫苗首先分发给全美约2100万医护工作者以及300万长期医护中心内的病患。

该委员会将对美国疾控中心（CDC）提供建议，一经采纳，将成为CDC正式的疫苗发放政策。

结合此前辉瑞和Moderna计划的首批疫苗产能及相关预测，12月份将有4000万疫苗生产完成，首批疫苗分两次注射，间隔3-4周时间，因此按照此数量估算，12月份的疫苗产量就几乎能覆盖首批2000万左右的需求。

但这仅仅是供需两端总数的大致平衡，从现实操作层面来看，首批上千万需要接种的高风险人群，能否及时得到疫苗注射，还取决于许多重要因素，例如疫苗分发的提前规划、交通运输等问题，这又具体到各个州、各个地方政府的协调，尽管CDC将会提供疫苗接种的建议，但具体政策的执行，依然以各州和各地方政府为准。

接下来的问题是，除了上述人群之外，其他人群接受疫苗接种的先后顺序应该如何安排？目前情况来看，第二批可能获得疫苗接种的人群，大概率将是感染新冠病毒风险程度仅次于第一类的人群，包括警察、教师、有基础疾病患者、65岁及以上老年人群等。

加州州政府曾公开表示，除了医护人员和老年群体外，接下来将保证在新冠疫情中最脆弱的黑人和拉丁族裔最先得到疫苗注射，但如何识别这些群体并有针对性地进行疫苗分发又是一桩难题。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正在开发一个基于人口种族、密度等标准的模型，以识别哪些人群面临更高的新冠病毒感染风险。

运输分发：与时间的赛跑

疫苗向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人口数量级覆盖，即便对于辉瑞这样规模的制药巨头来说，也是一桩艰巨的任务，这涉及到疫苗的大规模生产、运输、储藏等一系列步骤。

就在疫苗即将在本周通过FDA审核前，辉瑞宣布了一个并不让外界意外的消息：由于供应链备货时间比之前预计的要更长，辉瑞不得不将今年内疫苗的产量削减一半至5000万剂。考虑到每人需注射两剂，因此辉瑞年内的疫苗产量能够供应2500万人使用，尽管削减了今年内的产量，但辉瑞依然维持了明年生产超过10亿剂疫苗的计划。

一位直接参与到辉瑞疫苗研发的人士透露，由于早期的一些批次的疫苗生产原材料为能符合标准，辉瑞紧急采取了措施克服这一问题，但因此耽误了时间，无法满足年内的供货需求。

辉瑞疫苗的原料供应主要来自于美国本土和欧洲，通常药厂只是在新药获批后才进行原材料采购，并建立生产线和运输线，但新冠疫情的急迫性，打破了之前的一切常规做法。

“所有的事情都在同时发生，”上述人士称，“辉瑞在3月份疫苗刚开始进行研发时就开始建立供应链，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另一大挑战来源于疫苗的运输，由于新冠疫苗需要储存在零下70摄氏度的超低温环境下，因而对运输储存提出了更严格的要求。为此，辉瑞专门设计了方便集装箱运输的冷冻箱，这一充填了干冰的冷冻箱能够严格控制温度，在零下70度的环境内储存1000至5000剂新冠疫苗。

疫苗的分发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辉瑞计划将这些冷冻盒装进24辆大型运输卡车内，分别由位于美国密歇根州的Kalamazoo和比利时的Puurs—辉瑞在美国和欧洲的两大生产基地—运送至机场，每天运送760万剂。

接下来以每天20班飞机架次的频率，飞往离疫苗最终使用点，包括大型医疗中心等最近的分配中心，从分配中心再分配至各个使用疫苗的医疗机构，还需要再花费约3天时间。

由于疫苗在冷藏箱中的存储时间约为10天，从生产基地出发到上飞机，再到最终抵达终点，差不多就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于是各接受疫苗的医疗机构需要做好冷冻储藏措施，以保证疫苗在接下来使用时依然有效。

疫苗安全性？

美国在今年5月份为了应对新冠疫情所成立的快速应对工作组（Operation Warp Speed），目标是加速新冠疫苗的研发、生产和分发。该工作组总共向美国8家药厂投入了110亿美元用于新冠疫苗的研发，从目前来看成效显著，在半年的时间内，这8家药厂的疫苗研发均有不同程度的进展，其中Moderna的疫苗的三期临床试验结果已经证实了94%以上的有效性。

但这一在特朗普政府牵头下的工作组被外界诟病带上了一定的政治色彩，许多人质疑一反常规的过快的疫苗研发推进速度，是以牺牲安全性为代价的，尽管最终美国食品和药物监督局顶住了压力，并没有在美国大选前批准疫苗的使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外界对于疫苗研发被政治化的指责，但安全性的质疑，依然未能消除。

首先就目前领跑的两家药厂辉瑞和Moderna所研发的新冠疫苗来看，均采用mRNA技术，尽管被外界称作是“未来疫苗的方向”，但目前市面上并没有任何基于该技术的任何一款疫苗，新冠疫苗的获批将意味着这是首批获得FDA正式批准上市的基于mRNA的疫苗。

其次从目前三期临床试验来看，尽管试验结果良好，但由于依然是试验阶段，参与人群十分有限，数万人的规模相比于接下来第一批可能接种的上千万的规模，依然是不值一提，在试验过程中所产生的小概率的不良反应，放到更大的人群中就会是一个更大的数字。

为了保证疫苗的安全性，包括加州等一些州政府成立了自己的安全评估委员会，由各州的医学、疫苗学专家所组成，但一些专家则认为，这样多加一层防护的做法完全必要，只会将过程变得更加复杂。

但加州安全评估委员会主席Arthur L. Reingold则表示，这样做是为了让各州内的居民更加安心，因为许多人对于这一届的联邦政府缺乏信心。他表示，安全评估委员会将在FDA之后迅速获得相关数据，并在几天之内就给出评估建议，不会因为这一步额外的措施而拖延疫苗的分发。

美国人愿意打疫苗吗？

疫苗的研发进展快速推进是一回事，但是普通民众愿不愿意接种是另一回事，毕竟疫苗接种并非强制而是基于自愿原则。目前即便是在新冠疫情在美国已经造成近千万感染病例和超过20万例死亡，依然有数量不少的人还在认为新冠病毒本身是一桩阴谋，被迫接种疫苗也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还有许多即便是承认新冠病毒存在的人，认为新冠病毒就和流感病毒差不多，并不会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在今年5月份美联社组织的一次问卷调查中，愿意接受新冠疫苗接种的人不到50%。

盖洛普的一份在10月份的调查显示，585的成年人愿意接种疫苗，这一比例比7月份66%的调查结果出现了显著下降。

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对于疫苗抱有盲目乐观的态度，认为疫苗一经问世就能阻止新冠病毒的蔓延。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健康政策和管理学教授Vickie Mays认为，对于普通民众的疫苗教育需要与疫苗的研发同时进行。

“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明确指出，疫苗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Mays说，“疫苗有效性数据并不说明接种疫苗的人就不会被感染，并不意味着人们可以将所有公共卫生专家的建议抛之脑后。”

在这一过程中，对于公众的沟通和教育是极其重要的。从疫苗研发初期直到最终获批，民众都应该得到透明、完整和客观公正的信息。

在疫苗研发和申请如火如荼进行之际，向民众普及疫苗知识和增强信心的努力也在同步进行中，例如包括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克林顿和布什等在美国有着极大的公众影响力的政治人物，已经表示会公开自己接种新冠疫苗的过程，以增强民众对于疫苗的信心。此外在州政府和地方政府层面，相关部门也在密切和民间有公众影响力和公信力的组织团体合作，通过他们进一步普及疫苗教育，这些都是积极的信号。

资金严重匮乏

尽管疫苗分发已经箭在弦上，但是许多专家指出，美国疫苗分发面临预算资金严重不足的问题，尽管此前特朗普政府已经斥资100亿美元用于新冠疫苗的研发支持，但其中只有不到3.4亿美元的资金被分配至联邦政府以下一级，用于疫苗的分发。目前有估算认为，疫苗分发所需资金在60亿至133亿美元之间。

尽管目前获选下一届美国总统的拜登已经承诺将保证每一个美国人无需承担任何费用就能得到疫苗接种，其领导下的政府将寻求再度投资250亿美元用于疫苗的生产制造和分发，但这一提案还需要得到议会的表决通过。

从实际操作层面来看，疫苗的分发是落实到州政府和以下各级地方政府，以美国人口最大的州加州为例，加州目前从联邦政府获得的用于支持疫苗分发的资金仅为2870万美元，平均到每个加州居民仅人均71美分，资金处于严重不足的情况。

“几乎所有州都面临同样的资金不足的问题，”凯瑟基金会（Kaiser Foundation）全球卫生政策副总监Josh Michaud认为，“他们必须雇佣员工、培训他们、购买设备例如冷柜等，总体来看，联邦政府的支持非常少。”

在部分专家看来，疫苗的研发和随后的上市、分发环节，并没有统一的协调机制，导致疫苗即将上市，但接下来的工作明显准备不足。

“我们明知道疫苗会研发出来，因此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有效的分发系统，”全国郡县医疗官员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unty and City Health Officials）首席政府和公共事务官Adriane Casalotti说，“但现在第一剂疫苗即将在几周后注射，而我们甚至还没有对这一系统做任何的投入。”

目前国会两党还在就新一轮新冠刺激措施进行激烈的辩论，与新冠疫苗分发相关的资金也包含在该轮刺激方案中，但国会推进的速度缓慢与疫苗分发的急迫性形成鲜明对比。在许多专家看来，12月份中下旬第一轮疫苗注射，地方政府或许能够勉强运用现有资金，完成这一任务，但接下来面对更庞大数量的民众，如果资金不及时到位，将会引发一系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