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大爷出现在成都本土电视节目《谭谈交通》里,虽然境况凄苦却乐观坚强,感动了千万人。
如今,谭乔回访了大爷,发现他过得不错,还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大爷十年前后的跌宕命运不但登上热搜,还被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媒体报道。我们联系上了谭乔,与他聊了聊寻访福贵大爷的过程与感悟。重见大爷,谭乔发现他头发白了一些,牙齿也掉了好几颗,“但人还是那么真诚,让人感到舒服”。前段时间,谭乔情绪不好,曾经觉得“生活没有兴趣,人生没有奔头,活着干嘛”。
成都交警谭乔像往常一样,在路上巡逻,寻找交通违法者。三轮车上七八百斤的木材堆得老高,还坐着一个人一条狗。这属于严重超载,谭乔很快将他拦下。只见大爷头顶草帽,脸上戴一副女式墨镜,蓝布衬衫敞开,露出黝黑的皮肤。虽然是交警执法,但两人在路边的树荫下愉快地拉起了家常。大爷透露,这一车的枯树枝,他是要捡回家去做成家具,再卖给工厂。面对言谈潇洒的大爷,谭sir不由得夸了一句,“我觉得你特别地酷。”但闲聊归闲聊,谭sir还是把话题绕回交通安全知识。“你看多危险,拉着这么多东西,还载着人载着狗,不怕家里人担心吗。”大爷自称六十九岁,父母双亡,兄长早逝。十一年前妻子难产,跟小孩一起死了。弟弟“药吃瓜了”,落下智力障碍,无法与人沟通。“不会有人拿自己家人来编这种触霉头的故事吧。”他回忆起当时的心境。更让谭sir惊讶的是,大爷看起来开开心心的,性格特别开朗,问他过得怎么样,他也说很好。他忍不住问大爷,为何你经历这么多变故,还能如此乐观。大爷只回答了三个字:听到这个回答,谭sir激动得一把握紧了大爷的手:“我是打心眼里敬佩你。"这段久远的影像,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画质也不太清晰。但十年间,这个视频却不断地被挖出来,还在B站获得了500多万的播放量。网友都说,这是《谭谈交通》里最感人的一集。大爷的人生就像现实版《活着》里的“福贵”。跟网友一样,谭sir多年来也一直惦念着大爷,这成了他的一桩心事。可是当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又因城市化建设的发展,许多地方都物是人非,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经常我休息的时候,就开着车子到处去逛,木材厂、家具厂,见到人我都会去问一下,看有没有线索。”谭乔回忆道。今年年初,随着大爷的又一次翻红,早已卸下了节目主持人身份的谭sir决定,这次一定要找到福贵大爷,给大家一个交代。根据网友提供的线索,谭sir花了三天时间,每天出门寻找。只要见到做类似工作的人,他就拿着当年的视频挨个问过去,终于找到了当年帮大爷搬家的邻居。根据邻居模糊的记忆,谭sir驱车3、4个小时,来到四川边界的一个偏僻村落。走错了好多回路,车子油都烧干了。终于摸到了一个大斜坡,由于路太烂了,他们不得不下车步行。谭sir以为,时隔十年,大爷可能已成了腿脚蹒跚、饱经沧桑的老人。原来他当年怕被罚款,于是自称六十九岁,多报了二十年,希望谭sir看他年迈的份上放过他。1990年,妈妈死了。2000年六月初二下午三点,继父去世,三天后的六月初五凌晨两点,妻子难产也去了。“六月初六,我抬了老爸上山,回来吃了午饭,又抬我老婆上山。”而大爷没有因此消沉。他依然辛勤工作,把有智力障碍的弟弟带在身边一起生活。遇到谭sir后的第二年,福贵大爷就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今年5岁。他现在捡废品,每个月能赚两三千块钱,但要养活一家人还是捉襟见肘。即便如此,大爷坚持不吃低保,不靠国家养,“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谭乔感叹道,“这个挺好的,当地政府真的在做事情,他们把老人接回村子里,让他别出去了,就在村子里待着。有政府,他自己也能自食其力,怎么看都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十年前,“往前看”是出于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与忍让;十年后,这三个字则多了份历尽千帆的豁达与向上。谭乔觉得,大爷遭遇这么多变故,却依然能激起对生活的爱。“我觉得我也不应该放弃自己,向大爷学习,任何事情往前看。”他们有的同样失去了亲人,有的深陷于生活的磨难与坎坷之中。而大爷的故事让他们明白,人生就是起起落落的,除了生死,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谭乔透露,节目一直有把以前的出演者请回来的想法。“比如气球哥啊,吕老板啊,把他们请回来聊一聊,这些年参与交通的情况,有没有违法啊,现在过得怎么样。”《谭谈交通》是一档在成都家喻户晓的交通普法节目,于2005年~2018年期间播出。节目中出现了大量底层市民,他们出身农村,到城里打工。虽然法律意识淡薄,常常用非机动车超重载货,用机动车超量载人,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违反交通规则的原因,往往是受生活所迫。被谭警官拦下后,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没有办法”。一根钢筋重六十斤,每次两根两根地抬,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要一天抬到晚。别看几个女生身材娇小,她们在工地上干活,力气锻炼得很大,连谭警官扳手腕也扳不过她们。他们的手全都粗糙起皮,沾上的黑色污渍洗都洗不干净,仿佛一摸脸就能把人的皮肤刮伤。四人同乘一辆摩托车回家吃饭,是为了节省时间,也节省钱。最后谭sir提出用警车送他们一程时,女孩们还担心自己身上脏,把车给弄脏了。聊起天来满脸笑容,中午回家吃饭前还把头发先洗干净。他们还打趣谭警官,要是他去工地干活,连一碗稀饭都挣不到。正如评论所说,“没有处处光鲜亮丽,但总能笑着生活。”还有很多人会记得那个在街头卖气球的小贩,人称“气球哥”。小哥身材精瘦,穿一件汗背心,骑自行车时举着一堆气球,行驶在快车道。一上来,他就套近乎,说经常看谭sir节目,接着就要送气球示爱。示爱遭到婉拒后,小哥又谈起自己的不幸婚姻 —— 老婆因为嫌弃自己穷,跟别的男人跑了。谭sir于是化身婚姻指导大师,以流行曲《爱情买卖》说明,金钱不一定能买到爱情。气球哥没理会谭sir的人生指导,倒是顺势唱起了《爱情买卖》。他又提出要在镜头前唱别的歌,没等谭sir答应,又自顾自地嗨唱起来:“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小哥一边唱一边扭动身体,唱完还问谭sir“我的歌声动不动人”。似乎对他来说,卖气球只是谋生的方式,唱歌才是他的热情所在。后来,谭sir又在路上偶遇气球哥,也是一言不合就开唱。只要一开口唱歌,气球哥就旁若无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网友乍一听,觉得搞笑、怪好玩的,但细细咂摸,才从这歌声中体会出社会边缘人的孤独与落寞来。“或许他太久没和人真正地交流过,才会这么迫切地、别扭地表达自己。”《谭谈交通》的初衷本是普法,却意外地记录下了无数小人物的悲伤和辛酸、欣喜和快乐。面对每一个路人,他总是习惯多问一句,跟对方扯一扯家常,尽量做到不死板、不生硬,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事情。“像朋友似地交流,一定比你去吼别人,很凶的那种效果会好很多。”谭sir与搬运沙发的吕老板在路边开起了国际气候座谈会。“很多内容在当时做出来并没有什么反响,但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人们依然能够从中收获力量,找到共鸣。”谭乔说。如今,我们打开谭乔的B站主页,依然能回味这些普通却闪光的小人物。他们也许愚昧,爱耍小聪明,缺点多多,但同时,他们都在认真生活,笑对苦难。正是这些复杂而真实的人,组成了这幅千姿百态、鲜活生动的马路浮世绘。全球房价飙涨,刚需还能去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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