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光子星球」（ID：TMTweb），作者张进，编辑王潘，爱范儿经授权转载。如今，谁身边还没几个算过命的人呢？曾经算命被认为是封建迷信，时代更迭，塔罗占卜、星盘解析等西方「玄学」开始东渐。这种时尚的流行，归功于 90、00 代年轻人和各种社交工具，微博、B 站、抖音等平台在成为年轻人了解世界、娱乐社交的栖息地的同时，也是许多新鲜事物和流行者的培育皿。改革开放以来，90、00 后在不相信封建迷信、推崇科学的教育环境中长大，信奉所谓命理者大多是他们的父母一代。虽然代际不同，但都有共同的迷茫和痛苦。到了互联网原住民一代，内卷、躺平学风靡一时，对未知的探索的欲望愈发强烈，塔罗、星盘等西方神秘学也随之被更多年轻人所接受。发展到今天，「大事算八字，小事问塔罗，无事玩星座」成为现代人行为之一。一边在朋友圈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当代青年，私下却偷偷在拼多多、淘宝、微信上占卜算命，这成功开辟了互联网线上算命这一百亿市场。据网易数读的统计，30 岁以下的年轻人里，有 62.05%参与过星座命盘和塔罗占卜的形式的算命，这个数字在 30 岁以上人群中为 41.29%。目前，在线算命，塔罗、星座独领风骚。不同于国内玄学，它的发展路数也尽量去玄学，被从业者们美化成一种有关心理、咨询的用西方智慧看问题的新角度、新工具。得益于各种社交软件平台的宣传，这个行业的「暴利性」让不少人趋之若鹜。此外，塔罗师门槛低、入门较为容易，水平也参差不齐，行业里鱼目混珠。塔罗占卜最先在 B 站流行，用户通过互动视频形式占卜。此既谓「大众占卜」。刚开始测试者抱着游戏的心态接触塔罗占卜，有用户在评论区调侃「好的结果便是『准极了』，不好的结果便是『去他的，假的』」。这种互动视频方式率先打开了年轻人，其测试流程和结果分析同早年的性格测试九型人格、DISC 性格测试有异曲同工之处，相比较于「天干地支五行生克」这些少了些故弄玄虚的神秘感，更易于现代年轻人接受和理解。不只限于 B 站，抖音、知乎、微博、百家号，塔罗师们的获客渠道远比线下算命大师丰富得多。图文、视频形式的宣传，其终极目的是 「私人占卜」，即引流到个人微信、QQ，进行个性化一对一占卜。不同塔罗占卜师收费在几元到上千元不等。无论东西方，「算命」行业并无一套判定占卜师水平的标准和约定俗成的职业准则，全凭入行时间和名气来定价。这种行业属性也让消费者在每一次付款时都要赌「运气」，这也给了拼多多低价占卜无限商机。24 岁的 Rello 是一名全能的全职占卜师，大学毕业后曾在一家公司做了半年编辑，后辞职专心于占卜，现在全国各地游历以增加见闻的方式来修炼，下一站是湖南，那里出了中国著名的易学大师无量子。找他的客户基本都是算塔罗牌的，尽管他自身融合了中西方各占卜术数，博百家之长，除塔罗外，占星、雷诺曼、梅花易数也都有涉猎，曾经还上过「易坛泰斗」邵伟华的函授课，有较为扎实的「基础知识」。Rello 的工作除了接单占卜，还兼职在朋友圈打假。对于塔罗占卜如何排雷，他认为要提防价格奇高或者奇低的。好的塔罗师不仅要解释牌面、渊源、颜色，更要结合占卜者的身心灵往下一点点分析，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注重细节而不是直接告诉牌意。不是所有占卜者都像 Rello 这样有原则。咸鱼、拼多多上标价个位数的，大多是直接告诉牌意。Rello 几年前也在淘宝开了一家占卜店，后因自己忙不过来便关掉了，只在微信接单，遇到当地漫展等活动也有线下客户，现在一天能有十多单。谈到国内塔罗行业现状，他说 6 年前自己刚接触塔罗占卜时，塔罗还默默无闻，只有少部分真正对命理占卜感兴趣的人在潜心学习研究。现在，随着塔罗流行起来，各路牛鬼蛇神充斥行业，速成塔罗师占了一大半。多位塔罗师分享自己经历时，认为入门不难，网上资料很多，很多人前期通过看书、网上找资料、淘宝上买课、B 站听 UP 主讲课分享来自学。很多塔罗师一边自学一边接单占卜。塔罗师 Luna 即是此类。Luna 的朋友向光子星球透露她入行时间并不长，几个月前刚开始在朋友圈宣传占卜，收费标准为一张牌 7 元，三张牌起算。多位资深塔罗师告诉光子星球，此等价位的塔罗师，大多刚出师或者正在学习仅记住了牌意，又或者如拼多多上某些店铺一样并不会占卜。随意点开拼多多上一家塔罗占卜店，拼单量都能上千，十万件店铺也很常见，价格多在十元以下一张牌，8.8 元最为普遍。这里面是否存在刷单的情况，不得而知。资深塔罗师阿罗认为「专业」人士一般不刷单，因为虚拟商品不支持退款，消费者没有保障。据拼多多旗下多多进宝团队一员工说他们很少听说有塔罗占卜的刷单。在拼多多上占卜，服务一个客户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下单后，客服告诉需要等待半个小时，前面还有三位在排队，光子星球下单时，等待时间在十五分钟。即便早上 9 点下单也需要等待，因为还有前一天晚上的预约订单，这侧面表明业务繁忙且有序。在拼多多占卜也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时间就是金钱。据多位占卜师分析，拼多多上的占卜店主很多并不会占卜，给到客户的答案是抄书或者百度的牌意，要求多、解析简单、回答很敷衍。不同于拼多多，他们则通过语音给以客户较长时间详细解牌分析。有一些拼多多店铺以「人工占卜」为营销噱头，声称自家都是资深占卜师，并非市面上的复制粘贴党。光子星球的体验结果符合前述占卜师描述，回复简单官方生疏，当对测试结果提出质疑，对方立马让退款即可。即便是这样的店铺，在棋牌店铺口碑榜也能排第 4 名。看评论显示其中有很多初高中学生对升学概率进行占卜，占卜师大概率是扮演了几分钟的开导老师。对此现象，一位多年研究塔罗牌、OH 卡的人士解释，一位塔罗师占卜，从沟通问题、洗牌抽牌，动脑解读分析，到得出结论，整个流程即使是最简单的问题成本就不止 20 元。而对于真正的塔罗占卜师，新手占卜几十元，熟手基本一两百。如此占卜，不需要门槛、低成本即可操作，以几块钱的收费吸引学生等低龄用户，拼多多在塔罗占卜市场很好地发挥了「攻占下沉市场」特长，将线上塔罗占卜玩的红红火火。塔罗行业讲究口碑效应，而「准不准」也成为客户衡量塔罗师能力的第一标准。Rello 的客户有学生，学生会推荐给老师，老师又推荐给同事。他也重视复购率，认为算得准的可能还有下次，在拼多多占卜甚至有拼购 5 次以上的消费者。塔罗占卜期限通常以三个月、半年、一年为限，有塔罗师甚至制定了长期套餐服务，交一年费用，每天都可提供服务。相比较于塔罗星座占卜的火热，拼多多上国内算命店铺却是另一种景象。大多数店铺拼单数上万，十万家店铺相对塔罗占卜更多，但一些显示拼单 10 万+的店铺，评论仅有数百条，有些甚至没有任何评论。价格方面平均在十元左右，用户提供姓名、生辰八字即可出结果，店铺评论区都是大段文字且文风较为规矩多了丝成熟稳重，多与运势、事业投资、房屋、婚姻、健康等相关，和塔罗占卜区的活泼形成鲜明对比。我们在拼多多两家店铺给一位叫黄峥的 80 后网友算了一卦前述测试显示，一家算命店铺从给出信息到发来结论，整个过程用了不到 15 分钟，一共三百多字的结论，按照正常大师算命，分析 5-10 分钟、一般人打字在每分钟 30 个左右，15 分钟仅有 450 字上下。一位主攻线下的算命大师认为，这可能是通过算命软件实现的，毕竟很少有算命先生价格如此便宜。网上算命软件早已不稀奇，软件开发程序员表示只要融进相关理论口诀，算出来的结果都是固定模板，一些软件算命价格在 68-100 元不等。不同于国内算命，塔罗占卜软件还很少。这和它最近刚流行起来有关系。仍然以人工占卜为主，例如越来越多的塔罗师。集合多位塔罗师的观点，学习塔罗不在乎是否跟老师，重要的是花时间潜心学习。一位塔罗培训师声称自己的培训 20 天就能变现，学员即可独立占卜。Rello 以中国历史上的诸葛亮、东方朔、袁天罡、李淳风（作者按：这四位历史人物都不是塔罗师）学习玄学之术的名人为例，表示没有人是学习几天就能出师的。他学了六年塔罗，现在依然在上课学习。在这个行业中稍微有点名气，即在各大社交平台有一定粉丝量的占卜师，收费会高一档次。以 B 站有着 2 万多粉丝的@知九酱的塔罗牌 为例，按 30 元一张计价，最低 4 张起算，单次占卜总价在 120 元～210 左右。而有能力创办个人占卜工作室、私人协会的占卜师收费更高，占卜师猫巫收费在 288-588 元之间，占卜师 luke 按不同套餐在 188 元-388 元区间收费，90 分钟（不限次数、问题）1200 元。最赚钱并非塔罗师本尊，而是培训。作为接触塔罗时间较早的一批人，Rello 在 2015 年时就开始上 YouTube 报课学习，那时包括语言翻译费在内共计花了 1800 人民币左右。现在收费已水涨船高，1800 元只能跟着个体塔罗培训学习。克莱因在一所音乐学院上大一，从小便对神神秘秘的东西感兴趣，觉得塔罗师神秘且酷。在半年前以 3000 元的学费跟着贴吧一位塔罗占卜师学习，后续又花费 1000 元换了更适合她的老师。个体塔罗培训师，大多是国内几家塔罗协会的注册会员或者像猫巫这种明星占卜师，他们拥有大量粉丝，出名后便创办了个人工作室或者私人协会，本质上都是塔罗辅导培训班。克莱因的第二位老师便是中华塔罗协会 CTA 注册塔罗师，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还有亚洲塔罗协会，B 站上有名的塔罗 UP 主狐仙娘娘据称即是该协会会员。这些协会作为民间机构，并未取得业内认可。Rello 告诉光子星球，只有国外的美国塔罗协会、英国塔罗协会具备行业权威，国内的这些塔罗协会实际上是培训机构。亚洲塔罗协会背后是一家名为北京瑞阿斯神秘文化有限公司，2015 年获得香港塔罗协会二级代理权，进入内地，专注于塔罗学习培训，2021 年全阶段学习费用在 1.5 万。为了能获得市场空间，增加可信度，扩大社会接受面，抓住当代年轻人，该公司极力强调塔罗占卜「非封建迷信」，他们培训的学员被称为「咨询师」，咨询师可以创办个人「咨询工作室」，还能在各大商业平台例如测测星座等软件上入驻成为专业塔罗师。该机构招生处负责人潘仲告诉光子星球，他们公司培训的员工利用塔罗占卜技能还可在律师事务所、上市公司、银行等机构工作，甚至讲述了自己当年因给某上市公司董事长女儿占卜偶然得到该董事长赏识，被招进公司成为企业咨询顾问的故事，不过当被问及是哪家公司时，他却表示需保密。不同于亚洲塔罗协会极力与现代社会主流强关联的营销话术，中华塔罗协会也和一家盖娅 Uni 学院保持合作关系，但其强调塔罗占卜的灵力、神秘，该学院还开设了占星、灵气、玛雅、srt 等课程。其中一位培训老师拿铁的课程费用初中高三阶段合计 1.378 万元。有了协会背书，这些培训机构便能取得外行人的信任，一位报名盖娅 Uni 塔罗师培训的网友便觉得培训机构比个人培训师靠谱。但一位个人培训师告诉光子星球，只需要多加 450 元便可获得中华塔罗协会的注册会员，外面的个人培训师价格在 1000 元-10000 元之间不等，名气递增，而这些机构的老师也是自学成才。在这个行业，转运物是又一衍生生财之道。抖音上比较有名的曼曼星座就是一位，实质是售卖水晶，她店里一串被赋予了塔罗神力的水晶价格上百元。基于对主播的信任，销售量和评价还不错。星座女神莫小奇的微博小店中也有售卖 399 元的星座手链、129 元的防水逆香薰。Rello 认为在塔罗、星座领域，水晶、蜡烛等转运物非常鸡肋，亚洲塔罗协会负责人潘仲也说这些卖转运物的才是真正的封建迷信。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塔罗占卜这个行业，从业者很多都受过高等教育，在光子星球接触到塔罗师中，有法律研究生、公务员、大学生、银行工作者、国企员工。他们大多抱着对西方神秘学感兴趣的心态接触塔罗占卜，甚至有些人想要成为一名职业占卜师。事实上，在国内，塔罗占卜这种舶来品并没有深厚根基，国内也无认真传播这类文化的群体，甚至一个权威人物，连冠以「亚洲」、「中华」的塔罗协会也只是以赚取培训费的商业目的而存在。与所有行业一样，网络占卜具备野蛮、无序、暴利等属性，不乏浑水摸鱼者看准时机出手。名为饭虾婆婆的网友刚学完了中华塔罗协会 2021 年第二阶段课程，她准备继续进行六月份的第三阶段实践课程。担心研究生毕业做律师赚不到钱而学习塔罗，接触了一年后，她说学习塔罗时，能让内心变得平静，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最近，自学了几个月塔罗后便在线上接单的 Luna，找到了新变现渠道：在朋友圈兜售转运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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