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戴眼镜或许不舒服，但那是为了救命

图片来源：A&E

撰文 | 巧克栗

这只鸡来自加州的一间农场，戴着红色镜片的眼镜。

给鸡戴上眼镜的人类并不是想让它看得更清楚，也不是想帮它扮靓，更不是要拍西部片。

那么，人类到底有什么企图？

养鸡场里，在出栏前非正常死亡的鸡，从来都不少见。

互啄是它们的日常活动，啄羽毛，啄眼睛，这些事情都有可能导致受害者的死亡，不时还会发展到同类相食的结局。

至于小鸡们为何会去伤害同伴，原因可能有很多。首先是过度拥挤的鸡舍，充足的饮食起居空间对每只鸡来说都很重要，空间不足会让竞争增加，引发鸡与鸡之间的相互攻击。除此之外，环境温度过高、光照过度、营养不足等等因素，也都有可能助长鸡的攻击性。

拥挤的鸡舍 | sentient media

但最令人感到艰难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当一只鸡受了伤，其他同伴发现它流血，也纷纷赶去攻击那只鸡，加速它的死亡。

为了防止鸡群中出现暴力事件，避免同类相食的惨剧，最终提升养鸡场的产率，人类动起了脑筋。

1902年，来自田纳西州的安德鲁·杰克逊二世（Andrew Jackson Jr.），开发了一种“鸡眼睛保护器”（Eye-Protector for Chickens），并为此申请了专利。

鸡眼镜专利 | Andrew Jackson Jr

如果不是尺寸相差许多，“鸡眼睛保护器”和人类眼镜区别也不算大，都是两枚椭圆镜片，一个鼻托，外加一条伸向脑后的带子或链子。杰克逊的想法很朴素：给小鸡戴上眼镜，它们的眼睛便不会被同伴啄坏了。

第二年，专利申请顺利通过。但那时的杰克逊大概不会想到，眼镜能够保护的东西，远远不止眼睛。

1939年，家禽用品厂商National Band & Tag Company（简称“NB”）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发布了一种新型鸡眼镜。与从前相比最明显的不同，大概就是使用了红色塑料镜片。

红色鸡眼镜  | National Band & Tag Co.

戴上眼镜的鸡，正前方会是一片红色的景象。上文说到，当一个同伴流血，小鸡便容易去伤害身上带血的同伴。而红色镜片的任务就是让小鸡成为“色盲”，分辨不出哪里是血色，降低它们互相伤害的命中率。

也就是说，这一次眼镜保护的对象不再是佩戴它的小鸡，而是其他小鸡。

小鸡的视野  | Chickens in my garden

不过，眼镜并没有把小鸡眼里的世界完全变红。鸡的眼睛长在侧面，虽然眼珠不能像人类那样自由转动、不能朝不同方向看，但双眼加起来依然有大约300°视野，比人类的210°更宽广。

所以，就算小鸡戴了眼镜，也只有视野的正前方被红色占领，“余光”所及的地方还是物体本来的颜色。

更重要的是，镜片没有固定住，只是顶端悬挂在镜架上，还会随着小鸡的运动而灵活摇摆。当小鸡低头饮食，镜片向外一摆，小鸡眼里的谷子或虫子也就不会变红；当小鸡扬起头，表现出攻击性，镜片又摆回它眼前，开始工作。

镜片会摆动 | A&E

从此，鸡眼镜慢慢流行起来。1955年，有位销售员参加了CBS电视台的娱乐节目What's My Line。节目内容是猜职业，他揭晓答案时说自己所在的农用设备公司卖出了200多万副鸡眼镜。

可鸡眼镜的辉煌没有一直持续，现今市场上也很难再买到。本文开头出现的模特小鸡，戴的还是多年前NB公司出品的那款红色眼镜。2011年，真人秀《仓库淘宝大战》（Storage Wars）制作组在加州一间农场找到那副老眼镜，当时它已停产多年，作为曾经的明星产品，成了稀有的宝物。

我们不确定，鸡眼镜究竟为什么被淘汰。不过目前并没有数据表明，眼镜真的降低了鸡的死亡率。

还有另外一种防护装备，代替鸡眼镜延续到了今天，那就是鸡眼罩。

1935年的鸡眼罩专利图 | US2079107A

最早的鸡眼罩专利出现在1935年。简单来说，把透明的镜片换成不透明的塑料片，就能让眼镜变成眼罩。有色眼镜是在视野正前方过滤掉一些颜色，眼罩是直接把正前方的视线遮住。

而今，养鸡人们常用的鸡眼罩又叫“无针偷窥器（pinless peeper）”。

“无针偷窥器” | mathrubhumi

比起“眼罩（blinder）”，很多人更爱用“偷窥器”这个词。毕竟，正前方的视线被挡，小鸡只能用余光扫视这个世界，被动成为了偷窥者。

至于“无针”，对应的自然是“有针”。包括NB公司的红色眼镜，许多带在鸡眼睛上的设备，配戴的时候总要有一根细棒穿过鸡鼻孔，才好把设备架在鸡嘴上。这样的设置很可能给小鸡带来痛苦的体验。而“无针窥视器”，可以直接夹在鼻子上，不再需要穿鼻孔了。

被插鼻孔的人类 | medivisuals inc.

另外，“无针窥视器”还有一个重要的优点，就是价格低廉（每枚大约0.1元人民币），让人类能用很小的成本，保障鸡群的和平。

看到这里的你，大概不会再怀疑，给鸡戴上眼睛或眼罩，只是为了帮它们活得久一点，才不是为了帮它们看清什么。

但你可能还会好奇：为什么鸡眼镜和鸡眼罩，都从鸡视线的正前方下手，而没去遮挡侧面？

上文讲到，鸡的视野有300°，比人类视野宽得多。但这也意味着，鸡的两只眼睛能共同看到的范围非常小，大约只有30°（如下图绿线包围的区域）。

绿线包围的黑点区域是鸡双眼视野重合的区域 | Maggie J. Watson

相比之下，人类视野虽窄，但双眼的视野重合部分大约有120°。在这一部分，左眼和右眼虽然捕捉到相同的物体，但因为角度不同，看到的画面还是稍有差异。大脑就是靠整合两幅不同的图像，来判断物体离眼睛有多远。

 所以，小鸡感知距离的能力不像人类那么强，看到的世界也不像人类眼中那么立体。

 它们感受同伴和自己的距离，就靠视野正前方那30°左右的狭小范围。当正前方出现了干扰，小鸡便更难判断同伴的远近，也更难准确地进攻。降低命中率，也是保障鸡群的平安。

至少，鸡戴眼镜不是因为热爱学习，你还有理由继续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