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泰斗”许渊冲：成年人最顶级的浪漫是什么？

中国最负盛名的翻译泰斗是谁？

对中外名著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许渊冲。

他是中国第一个实现中、英、法三语互译的翻译家，也是全亚洲第一个拿下国际翻译最高奖的学者。

在《朗读者》里，董卿曾这样介绍许渊冲：

因为他，我们遇见了包法利夫人，遇见了于连，遇见了李尔王；

也因为他，西方世界遇见了李白、杜甫，遇见了崔莺莺、杜丽娘。

这位活了一百岁的传奇老人，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让翻译之美，走向世界。

去年的6月17日，刚过完100岁生日的许渊冲，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床前的自传尚未完成，可他留下的浪漫和美，却在字里行间永生。

又是一年仲夏日，荷花照水绿荫浓，人间再无许渊冲。

谨以此文，怀念先生，怀念他留下的浪漫文学世界。

纯粹的追求，诞生极致的美

在中国翻译界，一直有两大派别争论不休，一个是直译派，一个是意译派。

许渊冲所代表的意译派，主张“音美，形美，意美”，因此没少和提倡“逐字逐句翻译”的直译派，发生矛盾。

最激烈的一次争论，发生在1992年。

在翻译一首形容灵感来去无踪的外国小诗中，直译派给的译文是：

“无影也无踪，换内衣露胸，两件一刹那。”

结果许渊冲一看就翻白眼：

“什么是‘两件一刹那’啊？这谁看得懂啊？”

许渊冲自己翻了一遍：

“无影也无踪，更衣一刹那，隐约见酥胸。”

字里行间，画面感一下就出来了。

许渊冲对此很满意，但直译派却批评他“过度发挥”、“不严谨”。

许渊冲不服气，写了好几篇文章去辩论，结果直译派主导的《中国翻译》，直接把许渊冲拉进了黑名单。

然而，这次吃亏，并没有让许渊冲长教训。

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那套准则：没必要完全按原文翻译，还原出美感最重要。

老师钱钟书非常佩服许渊冲，因为在占多数的的“直译派”和占少数的“意译派”之间，钱钟书本人都宁愿选择前者。

可许渊冲却说：“为了美，没有什么清规戒律是不可以打破的。”

本着还原美感的原则，许渊冲翻译出了很多让人称道的作品。

比如英文作品《一位女士的画像》，他翻译成《伊人倩影》；

比如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他翻译成英文是：“道理是可以知道的，但不一定是你所知道的道理”；

还有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许渊冲译成了“月光如水，我沉浸在乡愁中。”

许渊冲为什么不完全按照字面翻译呢？

因为他深知，中外的语境，有着很大不同。

拿《静夜思》来说，如果直译成英文，外国人可能就想不通，为什么诗人看到月亮会想起故乡。

但如果把月光和乡愁都比做水，诗中那种绵长乡愁与溶溶月色交融的古典韵味，就出来了。

这世上，文化和语言不一定相同，但对美的感受却是相通的。

所以，比起直译文字，许渊冲更倾向于让每个阅读者“读得懂”、“读到美”。

2014年，国际翻译界给许渊冲颁发了翻译最高奖——“北极光”奖。

接受采访时，当时已经93岁的许渊冲有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我无论译成外文还是中文，全是押韵的，所以这个奖当然给的是我咯！”

把一个国家的美，转化为全世界的美，并且得到国际认可，许渊冲做到了。

钱钟书曾夸赞许渊冲：

要是李白活到当世，也懂英文，必定和许渊冲是知己。

这位一生都在追求美的翻译界泰斗，的确和诗仙李白有很多共性：

极致的浪漫，纯粹的追求，以及“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不羁豪情。

在他们看来，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你只管坚持该坚持的，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最高级的快乐，源于纯真的内心

汪曾祺这样形容西南联大的老师们：

一是都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

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无心机、少俗虑。

这话来形容许渊冲，再不为过。

上世纪特殊时期，许渊冲因为外语老师的身份，被罚戴着铁皮帽，在烈日下暴晒一整天。

为了让身子不那么难受，他居然背起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想象着诗词里大雪纷飞的情景，许渊冲感觉周身都清凉了下来。

所谓“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或许就是如此。

2007年，许渊冲被诊断得了直肠癌，最多只能活到93岁。

可许渊冲并没有因此消沉，他坚持运动和翻译，没事就下楼骑单车。

有人担心他在屋里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太寂寞，许渊冲却说：

翻译是和作者的灵魂交流，怎么会感到寂寞呢？

我一生向着求美的标准努力，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怎么会觉得痛苦呢？

日子就这么一晃过了7年，医生给的“大限”到了，许渊冲还生龙活虎，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美”的世界里。

然而，人老了，行动到底还是有诸多不便之处。

96岁的一天，许渊冲出门骑单车，不小心摔骨折了。

医生给他插了呼吸管，做了手术，奄奄一息的许渊冲躺在病床上，瘦得像一株芦苇。

可是，当记者来采访时，他还是用洪亮的嗓音说：

“那天月光如水，从某个意义上讲，我还摔得蛮美的嘛！”

十足的精气神，完全不像耄耋之年的老人。

夫人照君曾评价许渊冲：

“灵魂不沾染别的东西”，“热爱美好，（以此能）抵抗生活中的不正常现象。”

一个世纪的时光，从这位老人身上呼啸而过，却带不走他心中英雄主义般的乐观。

或许就像有人说的：

“那些天性里的热爱,支撑我们度过生命的荒芜。”

拥有纯净追求的人，总能跳脱世俗之外，开辟出让灵魂栖息的桃花源。

至情至性的成年人

都拥有至真至美的灵魂

96岁上《朗读者》的时候，许渊冲曾谈起自己的初恋往事。

那年，他对一个转学来的姑娘一见钟情，为了表达爱意，他把林徽因的一首诗翻译成英文，寄给了心上人。

可是，当时女同学已经有对象了，所以许渊冲的信也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

直到半个世纪后，许渊冲登上《朗读者》，回忆往事，他还像一个少年一般，热泪盈眶。

“这个事情，我并没有成功，但我回想起当年，还是很美的。”

有时候，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

上世纪50年代，许渊冲认识了自己的灵魂伴侣——照君。

为了支持丈夫的翻译事业，照君主动承担了家务，让许渊冲能安心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工作。

两人就这样相伴走过了六十载光阴，在许渊冲的心里，遇见照君，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

然而，2018年的时候，照君因病逝世。

偌大的老房间，从此只留下97岁的许渊冲，孑然一身。

学生们担心他受不住，到他家里看望，却惊讶地发现，许老还在端着放大镜，翻译王尔德全集。

“不用担心我，只要沉浸在翻译的世界里，我就垮不下来”，许渊冲安慰大家。

然而，真正的悲伤，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悄然决堤。

两个月后，许渊冲和照君参加拍摄的纪录片《我和我的时代》上映，很多人在观众席上，看到了许渊冲。

他眼眶红红的，等放映结束，就拄着拐杖，孤零零地离开了。

导演对观众们说：

“许先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多看一眼奶奶。”

听者闻言，都潸然泪下。

或许是认识到了生命的无常，许渊冲开始把精力全都投入到了翻译事业中。

他经常早上八点起床，然后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才去休息。

他一次采访中，他说：

“对我而言没有日夜。每天和每天的区别只有一个，有没有翻译。”

独居的日子，许渊冲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也翻译楚辞、唐诗、宋词。

他用尽全力地与时间赛跑，只为在人间，留下自己思考的痕迹。

2021年6月，许渊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百年的悲欢离合从此谢幕，但他留下的诗意，却如朗月清辉，浸润着一岁又一岁的似水流年。

还记得在世时，老先生曾说：

生命不是你过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

这一生，有深情地爱、奋力地奔跑，相信许老先生，已经了无遗憾。

有人用九个字概括许渊冲的一生：

爱一人，择一事，终一生。

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百年的人生，他遭遇过无数坎坷：直译派的孤立，疾病的侵蚀，痛失所爱的悲伤……

但这些都没有摧毁他，天性中对美好的追求，支撑着他走过了一段段艰难的岁月。

许渊冲的快乐信条很简单：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做的事，每天都能把每天的事情做好。这就是幸福。”

现代人往往感慨幸福太难，想要拥有的太多，得到的又太少。

可许渊冲却用百年的人生告诉我们，简单的心境，一样可以生长出丰盛的浪漫。

就像三毛说的：

“成熟不是为了走向复杂，而是为了抵达天真。”

很多时候，执于一念，才不会迷失方向；心境纯粹，才能感知到眼前的美好。

只有心无旁骛地投入一件事，方能从错综复杂的生活里，找到浪漫和美。

点个【在看】，愿我们都能守住心中的信仰，勇敢追求，热烈去爱，活出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

作者 | 竹西，爱读书，爱生活。

主播 | 安东尼，朝鲜冷面下藏着一颗韩国烧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