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我决定重新高考”

百家 作者:新周刊 2022-09-17 18:38:20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
谈心社
(ID:txs163


前些日子,广东医科大学发布了一篇迎新推文。

文章中写道:

“9月4日,广东医科大学2022级4400多名本科新生在湛江、东莞两校区报道入学。年龄最小新生15岁,年龄最大28岁,形成最萌年龄差。”

最小的新生一般会被称为“神童”,但那位最老的新生,却只能自嘲为“阿姨”。

她的名字叫汤玲中。

28岁,很多人谈婚论嫁的年纪。

汤玲中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她以一名留学机构创办人的身份,重新站上了高考的考场。

在参加高考的前一天,汤玲中还在给自己的学生上网课,她回忆道:

“平时我对这些学生都比较严厉,他们也不会跟我闲聊,但是高考前一天快下课的时候,他们突然跟我说:老师加油!我就觉得很惊讶,又很感动。”

6月7-9号,是广东高考的日子。

10年前,她也曾坐在考场里,书写自己的未来。那年18岁的她,认为人生有无限可能,“我要站在一个最好的起点,去开启自己人生最美好的篇章。”

如今28岁的她,重新回到考场,心态却已完全不同,就像在高考前一天,她还在为留学备考的学生们上着网课。

兜兜转转十年,再次通过高考回到校园求学的她意识到,学习已经只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了,“我并不是说要靠它去改变什么东西,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寄托太多东西。”

 备考

去年3月,汤玲中的工位上多了很多教辅资料。


在给学生上课间隙以及下班时间,她都会拿出复习资料学习,放下了10年的物理和数学,她也会跟着网课认真地从头学起。也正是从这时起,朋友和家人才意识到,汤玲中说她要重新高考,应该是“玩真的了”。


“我父母一开始就觉得我是考着玩的,就没有想过我真的去考了,考上了还会去读。”


在世俗约定的人生轨迹上,每个人在不同年龄里都有着不同的任务。


从读书升学到成家立业,“打破常规”对于许多人来说难以想象,因为这意味着脱离成长秩序的“离经叛道”。


汤玲中很清楚这一点,为了减少外界的压力,她没有把重新高考的想法告诉太多人,而多年的一线教学经验,让汤玲中的高考备战有了更为清晰的规划:


“第一轮复习,我会把所有知识点都过一遍,看看自己的差距在哪些地方,然后第二轮就开始做题,最后一轮就是考前一个月,让自己去做一些模拟卷。”



因为汤玲中十年前的目标就是中山大学或南方医科大学,所以她最初的高考目标是拿到600分,但当复习计划真正实施起来,她又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复习,汤玲中几乎隔绝了一切娱乐社交,每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复习,但当复习到第二轮时,她越来越感觉到,有时候越努力,就越容易陷入困境:


“几乎隔一段时间,我就在朋友圈去呐喊关于物理的痛苦,因为真的我高中物理也不是强项,就特别难受,就在一个不断否定自我的循环,甚至觉得我是真的不合适再去学习。”


除了理科习题的艰深难懂之外,汤玲中还陷入了“目标虚无”的极度焦虑中:

“28岁再求学,我到底是为了获得一份缺失的学历?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是想要去学习医学?”



在很多次回家的路上,汤玲中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青春期的迷茫感也仿佛再次上身,复考之路已经走了一半,是放弃还是继续?


这成了摆在汤玲中面前的一道难题。


有时候,汤玲中会把把自己的压力和烦恼向朋友倾诉,大家也愿意给出她各种各样的建议。


在朋友们看来,高考不应该成为汤玲中人生里的一种“执念”,即使最终考不上理想的大学,这也会是人生旅程风景中的一个站点,而时间终究会带走一切,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违背初心。


渐渐地,汤玲中也想通了关于目标感的问题:


“18岁时候的自己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要在一个非常好的平台展开,也会更在意学历,但是现在28岁的自己,有自己的事业,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学习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也不需要靠它去改变什么。”


在这个自洽的过程中,她更加明确了自己重新高考的目的,那就是想系统性地学习医学知识,而并非一定要和能否考上哪所学校不断较劲。


在后面的复习中,汤玲中开始“战略性放弃”一些难题,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目标和心态,并非事事追求完美和极致,她总对自己说“尽人事、听天命”。


一个梦


上初中的时候,汤玲中在家看了一部纪录片。


“一个关于艾滋病村庄的纪录片,我当时就感觉特别震撼。明明是一些普通人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却因为他患病,就会受到歧视,彻底影响了他整个人生。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汤玲中开始对艾滋病、对医学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等上了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脑科学这一块,都是和人体相关的,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我觉得人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这让我感觉很感兴趣。”


汤玲中的老家在江西,但她从小和父母在东莞长大,学习成绩也一直都很优异。


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成绩名列前茅,学校承诺可以帮她解决在广东异地高考的问题,所以全家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临到高考前夕,意外发生了。


“我当时高中成绩还挺好的,应届生里面我一直都是第一。那天我还在学校正常备战高考,然后突然我妈妈来到了学校,她很生气,说我就知道你们学校搞不定什么的,最后就把我带走了。”


从那一天后,汤玲中再也没有回到那所高中读书。



她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发生了一次不可逆的转折,那些中山大学、南方医科大学的基础医学专业,也从自己的愿望清单中就此划掉。


和家人商议之后,汤玲中放弃了国内读大学的计划,开始准备出国读书,“整个人就泄劲了,也没有考大学的心情,然后看到别人这么拼命,心里还有点失落。”


从汤玲中记事开始,“高考”就是家长和老师口中的高频词汇,在她的心里,高考也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它代表人生的一个跳板,也是通往梦想的一扇大门。


但在高考前两个月选择“放弃”,不仅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全家人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我会觉得很遗憾,最后没有办法跟同学们一起去努力到最后,12年寒窗也没有一个最终的结果。”错失高考后,因为欧美的留学费用过高,家里无法承担,所以汤玲中选择了前往日本求学。



到了日本之后,汤玲中才发现,原来众人眼中羡慕的留学生活,其实无比心酸:


“到了日本,我就感觉到比较煎熬,因为在留学生这个群体里,如果你特别努力的话,其实反而会有点像异类,所以我基本上是独来独往这种感觉。”


在日本求学,汤玲中需要先上一年多的语言班,在这里她没有朋友,每天都是和功课作伴,偶尔看到手机里国内朋友发来的新鲜大学生活,这让她感到了些许的刺痛:


“我们会有群聊,然后听他们讲述大学生活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就会觉得跟他们已经脱轨了,那种人在国外的孤独感会非常强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心里就很迷茫。”


在日本学习语言一年半后,汤玲中被名古屋大学应用化学专业录取了,原本以为一切就会顺利起来,但汤玲中没想到的是,两年后,自己又一次不得不选择退学。


“刚开始我选了很多那种医学相关的课,虽然是选修,但是我总是能做的特别好,而且特别快乐,但要是上一些有机化学的主业课程,我就很有落差感,觉得是很机械在应付考试。”


也正是从这时起,汤玲中发现自己内心里,那一个关于“医学的梦”依然滚烫。



于是,她决心重新考取医学专业。


“大二的时候有一门课,我印象很深刻,因为我那个时候一个学期都没怎么去学,因为我在重新备考,但是我发现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能做,然后根据他的考点我都能考过,我就觉得这样的课程真的很没有意思。”


然而,令汤玲中备受打击的是,在日本重新参加的几次考试,不是因为托福成绩不过线,就是因为数学成绩不达标,最终都与理想的大学擦肩而过。


留学期间,汤玲中一直都没有交到特别要好的朋友,每年除夕,她都会和朋友开一个群视频,大家一起庆祝新年。


2016年,汤玲中的朋友们都陆续大学毕业,开始在国内找工作,当时还在读大二的她,已经煎熬到了某种极限,她准备回国了。


游荡者


有时候,汤玲中会想,如果当年没看那个纪录片会怎样?


“也许我不会对医学这么感兴趣,我可能十年前就去了江西理工大学,我可能也不会在日本焦虑抑郁,我可能也不是现在的我……”


为了一个学医的梦,汤玲中在考大学这件事情上,已经兜兜转转走了十年。


今年8月,她已经被广东医科大学护理专业正式录取。


“很多年的遗憾被弥补了,很开心,但好像又没有18岁那样开心,就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抑制人们表达情感的能力。”


进入大学后,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汤玲中也有了一些全新的感受。


“有很多新同学在群里咨询一些问题,我才会想到,原来现在00后的思维都已经这么超前了,比如说他们问我,未来的就业形势怎么样?如果出去实习是抽签还是自己找?这让我很意外。”


也许,现实的严峻态势已经从社会传入校园,让许多刚刚成年的大学生,都提前开始为四年之后的出路谋划。


就像在有些人看来,汤玲中28岁又去考大学,是一种现实意义上的“逃避”,但事实上,这是一场理想主义的“进击”。


从日本回国后,汤玲中先是做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后期觉得压力过大不太适应,又尝试自主创业,创建了一家留学教育的私塾。



起步时,汤玲中把广告发到了贴吧上,后来真有一批家长前来实地考察,“最终有两个学生报了名,我还问了他们原因,他们觉得我们小班人数少,会比较有教学质量保证,然后觉得我们这边老师们比较年轻,善于沟通。”


刚刚创业不久,汤玲中的私塾就遭遇了疫情的冲击。


“疫情以来,就是没有怎么招到学生,很多学生都放弃了出国留学,还有因为疫情的原因,导致很多在日本私塾他们都往国内开了,所以就竞争也变得激烈了。”


行业遇冷,汤玲中一直靠自己的积蓄来为公司输血,苦苦支撑。


但如今,她的私塾也已经步入正常运营的轨道,这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欣慰,谈到未来,汤玲中说目前最想做的事情是转专业,从护理专业可以转到基础医学。


再往后的生活,她还没有做太清晰的规划“不知道,随遇而安吧,但我至少知道了,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是什么了。”


汤玲中说:


“我觉得生命这种东西非常奇妙,就是在很多司空见惯的东西背后,其实蕴藏着很多严谨复杂的原理,我很想了解一个人的生命状态,比如说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和行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等等,这些背后的机体原理是什么?”


身处在生命之中,汤玲中更像是一个游荡者,她在寻找生命奥秘的旅途中,一路跌跌撞撞。



那天,看着窗外飘荡的云,她突然说: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十年也不会太晚。我最怕的是,再过十年,当我38岁了,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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